图为音乐治疗师刘明明在患者家进行安宁疗护音乐治疗。 受访者供图
图为2022年5月24日，河北省秦皇岛市第一医院心理科音乐心理治疗师王晨琛，正在指导大学生体验音乐治疗中的创造性音乐演奏方法。 曹建雄摄(人民视觉)
时隔3年，跳动的音符再次叩访病房。
日前，在北京同仁医院老年医学科，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几位音乐治疗师，带着一如既往的专业和热忱来到病房。
在这里，音乐治疗在安宁疗护工作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同时，自2019年获批“中华护理学会安宁疗护专科护士临床教学基地”以来，音乐治疗的临床实践也成了基地教学工作的一大特色和亮点。
自2017年12月至2019年6月，北京同仁医院老年医学科与中央音乐学院音乐治疗专业合作，将音乐治疗应用于老年医学科病房，共进行了64人次个体音乐治疗和76人次团体音乐治疗，帮助实现疼痛及其他症状控制，舒适照护，心理、精神及社会支持等。
音乐治疗贯穿全生命周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身着病号服的老爷爷拿着碰铃，跟着音乐治疗师手中吉他悠扬的旋律，缓缓地唱起这首他初中学过的歌曲，在歌曲声中陷入了回忆。
这是之前在北京同仁医院进行的一次音乐治疗的场景。音乐治疗是指经过专业培训后取得资格的专业音乐治疗师，与个体建立治疗关系，利用具有临床和循证学证据的音乐干预方式，完成个体化的治疗目标，是一门由音乐、心理学、医学共同组成的交叉学科。
北京同仁医院老年医学科主任医师刘谦在她的一篇文章中指出，音乐治疗在临床上的系统性运用，最早源自美国，而在中国也已有了半个世纪的发展历史。早在20世纪80年代，北京回龙观医院、北京安定医院就先后开展了老年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等音乐治疗研究。如今，在肿瘤学、老年医学、康复医学、妇产科等领域都出现了音乐治疗的身影。
据中央音乐学院音乐人工智能与音乐信息科技系音乐治疗中心副教授刘明明介绍，音乐治疗总体还是一个辅助性治疗，可以使不同病症带来的身体上的障碍，以及心理上的痛苦和焦虑等，获得修复和改善。
从音乐治疗的专业性角度而言，它在不同年龄段和不同类型的困难中都能够起到帮助。其治疗对象的范围，可以涵盖从人生的初期，一直到生命的末期。
“音乐治疗可以协助孕妈妈调整呼吸、控制疼痛、心理调适;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婴儿面临吮吸困难或睡眠节律调节困难，音乐治疗师可以运用节奏的同步帮助婴儿进行调节;在面对成年人的睡眠、疼痛、焦虑等不良情绪时，音乐治疗也会提供不同的方式给予帮助;在老年人记忆减退、沟通困难等问题中，音乐治疗可以帮助老人回忆往昔，保持交流能力，并在安宁疗护的领域提升老年人生命的质量。”刘明明说。
帮患者转化情绪表达情感
音乐治疗并不是简单地要求患者聆听乐曲或弹奏乐器，更重要的是激发患者有关音乐的、情感的体验，以音乐为媒介进一步处理问题。
据刘谦介绍，音乐治疗根据治疗方式，可分为参与式和接受式。前者是指来访者通过演唱、演奏乐器、身体律动等方式参与音乐，通过开口唱或敲打音乐的形式进行音乐体验和情感抒发。后者则是指以聆听对来访者有特别意义的音乐为核心，激发体验者的情绪情感和关于这首音乐的记忆;或在音乐的旋律、歌词中进行联想和想象的体验，常用于舒缓情绪和回忆。
“在音乐治疗中，接受式方法和参与式方法所带来的干预效果并没有显著的差异，主要是根据患者的身体需求和意愿情况进行选择。”刘明明说，无论是聆听还是参与演奏，一首歌曲、一段旋律的结束并不是音乐治疗的终止，而是开始，接下来将对音乐体验带起的情绪、情感进行深入工作。
以聆听为例，通过前期评估，音乐治疗师会选择最能够扰动患者情绪和情感的歌曲，挖掘患者深埋在心中的情绪主题，从而引导后续谈话的方向。在歌曲酝酿的情绪氛围之下，患者往往愿意更多地分享与这个主题和这份情感相关联的经验。因此，音乐治疗师更重要的工作，是激发患者的音乐体验，帮助患者进行情绪的转化和情感的表达。
对于一些智能障碍、语言表达困难的孩子而言，发脾气时可能会发出“哇、哇”的喊叫声。对此，音乐治疗师不是进行制止，而是将这种声调转变为音乐的种子，作为一个音乐元素发展成一曲好听的音乐。这种包容会允许这些孩子去做自己，并有助于孩子与治疗师建立互动关系。
专家指出，安宁疗护理念中，帮助患者完成“四道人生”(道歉、道谢、道爱、道别)能有效减少患者及家人的痛苦，更平静而无遗憾地面对和接受死亡。
在北京同仁医院老年医学科，音乐治疗常为预期生存期不足6个月的患者及其家属提供支持，帮助患者减轻痛苦，缓解患者及其家属焦虑抑郁的情绪，增加患者与所爱之人的交流，并帮助患者寻找人生的意义。
因此，刘明明认为，音乐治疗师是通过自己在音乐上的专业性，帮助治疗对象将有限的内在感受、有困难的言语表达整合为音乐性的形式，对患者的情感体验和情感表达，起到支撑作用。
使用音乐≠音乐治疗
“不是所有以音乐协助健康的手段，都能叫做音乐治疗。”刘明明说，“在医院里以音乐家的身份去演奏或演唱以及医疗环境中使用的背景音乐，并不是音乐治疗。”
音乐治疗是一个系统的流程。在北京同仁医院老年医学科，一次完整的音乐治疗活动包括筛选患者、评估患者、转介、制定计划、共同讨论、实施、团队反馈和共同总结等多个步骤。
医生和护士在遇到新的患者时，会通过自己专业领域的评估，来判断患者的疾病状况、情绪、认知功能、视力听力、活动能力等情况，并结合患者对于音乐的感兴趣程度，来判断其是否适合且需要接受音乐治疗。随后，医生或护士会将患者的基本情况和音乐治疗的目的提供给音乐治疗师，实现转介的过程。
音乐治疗师会根据患者实际情况和需求，制定具体治疗计划，并与医护人员共同讨论治疗的细节。治疗开始后，音乐治疗师可以在患者自由活动的时间与之进行互动，以一种开朗、开放的态度，主动与患者建立联系。在治疗中，音乐治疗师也需要对患者当下的身体和情绪状况进行评估。
“音乐活动的选择要与患者功能水平和情绪兴奋度水平相一致。如果一个孩子很活泼爱闹，那么我们会选择一个快乐的、热闹的音乐体验活动;如果一位患者稍显疲劳，我们会选择一首相对安静缓和的音乐，对应他当下的能量水平。”刘明明介绍，这是一种“同步原则”。
情绪情感只是音乐治疗的工作领域之一，其他领域还包括：躯体的、认知的、语言的、社会性等方面。如果患者的需求是语言康复，音乐治疗师则需要具体评估患者的言语能力，此时能发出的是音节还是短语，并挑选适合的歌曲和歌词，来帮助他恢复发音，训练能够满足日常沟通需要的音节短语。
每一次音乐治疗都需要反馈和总结。音乐治疗师将患者在治疗过程中的表现和反应，向医护人员进行反馈后，双方共同进行回顾，将结果与患者接受音乐治疗前的表现相对比，对音乐治疗是否达成了相应的工作目标进行评价。
“音乐治疗师需要具备较好的音乐能力和音乐治疗专业理论与实践的完备的训练。不是每个使用音乐协助促进健康的人都是音乐治疗师。但是，每个不同工作岗位的人在自己的专业背景和现有能力之上，是可以学习如何安全可靠地使用音乐促进健康的。”刘明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