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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仁文化基因丨宋维贤:半世纪的光明坚守
下午一点,77岁的他刚结束上午的门诊,正要接受采访,又急匆匆出门给年轻医生交代工作。
满头乌发、身材健朗、精神矍铄,两手背在身后,颇有温文儒雅风范。
今年是他从医的第54个年头。24岁来到同仁医院,和眼外伤打了一辈子交道,和许多患者成为朋友。
率先在国内开展眶区骨折的联合手术治疗,多年呼吁北京禁放烟花爆竹,倡议成立颅面创伤诊治中心……
半个多世纪的光明坚守背后,他用三句话总结自己:心中装着患者,手中大胆实践,脑中思考创新。
宋维贤半世纪的光明坚守
他就是本期要介绍的绿色基因代表,眼外伤科宋维贤教授。
日本人能治的眼病
中国人也能治
不忘初心
当一名医生,一辈子治病救人,是宋维贤年轻时的理想。
怀着这样的初心,他于1960年考入北京第二医学院(现在的首都医科大学),成为该校的第一批医学生,1965年来到同仁医院眼科工作。
刚工作两年,为了响应“把医疗放到农村去”的号召,先在北京郊区巡诊一年,后又随西北医疗队、延安医疗队到最偏远艰苦的农村去。正是这段艰苦的经历,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很多老百姓穷得连窗户纸都没有,一家人只有一件棉衣。”宋教授回忆当时的情景。河西走廊是白内障高发区,当时流行金针拨障术。但在那里,不要说完善的手术设备,就连让病人手术时坐稳的椅子都没有一把,只能让家属从背后用被子顶住病人。2%普鲁卡因麻药早已冻成冰块,须先在炕头火盆烤化才能使用。
经历缺医少药的贫苦年代,目睹饱受病痛的老区人民,他心中许下愿望,一定要不断磨练,提升自己的医治水平。怀抱着这样朴素的想法,1987年,宋维贤赴日本东京昭和大学医院眼科研修。
可刚到日本,先进的技术就让他看得目瞪口呆。当时国内连CT机都很少有医院有,日本却已开展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视神经损伤、眶壁骨折手术。
“只要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人,看见那样的差别,都会去努力的。医学无国界,日本人能治的眼病,中国人也能治。”宋维贤教授说。
他舍不得休息,没日没夜地跟着导师看手术,做笔记,画图记录。导师也被他的好学打动,三个月后就让他上台做助手,后来干脆让他主刀。那段日子里,他深刻地认识了眶壁骨折,可谓眼界大开。由钝器外伤造成的眼部损害,原来诊断为上直肌麻痹或外直肌麻痹都有可能是眶壁骨折,而这种骨折造成的复视可以通过手术来治疗。
一年后回国,他不仅为医院带回一台Zeiss显微镜,更与寿涵涛教授联合完成了同仁医院眼科的第一例眶壁骨折整复手术。手术大获成功,病人蜂拥而来,又办专题学习班在同行中推广。如今的同仁眼科中心,在眶壁骨折整复手术方面仍全国领先。在视神经损伤手术治疗方面,他与耳鼻喉科医生合作,创立了两种手术入路。后来又与神经外科合作,开展经颅视神经管减压开放术,解锁了许多全新的治疗领域。
除夕给市长写信
还曾遭到恐吓
不畏艰难
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宋维贤教授常说,医生应该真正体察患者的痛苦,急患者所急,痛患者所痛。
比如烟花爆竹,大多数人看见的是绚丽的花火,而他看到的更多是眼伤患者的痛苦。他最不愿过的节是春节,因为这段时间烟花爆竹伤最多。
多少年都没在家过年,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1992年的除夕,宋维贤和陆文秀医生值班,一个晚上做了37台大大小小的眼科手术,光摘除眼球的就有7台。
夜里12点,一位家长带着一个14岁的中学生来看病,孩子被劣质“二踢脚”炸伤,整个右眼上眼睑都炸没了,眼球剩一点巩膜壳,只能摘除。一听如此,孩子母亲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为时已晚。
下班后,宋维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眼科急诊室给北京市市长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列举了燃放烟花爆竹伤的危害,建议北京市立即禁止燃放。
没想到,这封信正好契合了北京市政府对于烟花爆竹伤的关注和重视,没过一个月,北京市举办了座谈会,组织社会各界讨论禁放烟花爆竹,宋维贤作为唯一的眼科医生代表参会。
会上他向大家展示了同仁医院多年来春节期间爆竹眼外伤的统计数据,他动情地说:“爆竹不再是娱乐工具,已经成了杀伤武器。那些被炸伤的年轻人,一辈子都毁了。作为医生,我们不能漠视,必须呼吁!”
让他欣慰的是,1993年12月1日北京执行春节禁放烟花爆竹。从那年起,同仁眼科接到的烟花爆竹伤患者明显减少。
之后的十几年间,眼外伤科的医生们一直没有停止呼吁。宋维贤不厌其烦地在各大媒体发表科普文章,传播烟花爆竹伤的危害和防护知识。如今,一摞摞发黄的旧报纸,见证了他数十年的坚持。
呼吁“禁放”,也许是触动了一部分不法商贩的利益,宋维贤也遇到过麻烦,他曾接到两封匿名信,信中恐吓到“不要多管闲事,小心你的脑袋!”一段时间里,宋维贤不得不放弃骑车上班,改坐班车。
“从不后悔做了这件事!”宋维贤说,这比做多少台手术意义都大。
要对得起患者
“最后一站”的信任
不负所托
回顾职业生涯,让宋维贤教授最难忘的,是一位眶深部异物患者。当时,这位52岁的农村妇女不慎跌入芦苇塘中,被干芦苇刺伤右眼。在老家取出芦苇碎片后,伤口一直不愈合,开始化脓。
来到北京同仁医院时,患者已经历了好几次手术,她对宋维贤说,半年来为治病东奔西跑,全家就没安宁过,来到同仁医院,这是“最后一站”了。如果再治不好,就彻底放弃了。
听完,宋维贤默默思索着这“最后一站”的分量,“如果她不是信任同仁医院,不会有这样的托付,我们怎么也得给她治好了!”
经检查,患者右眶内还有异物,但卡在眼眶深部,手术操作极易造成视神经损伤导致失明,如何把异物取出成了一个难题。宋维贤大胆设想,眼眶的窦道类似于鼻窦手术的路径,是否可尝试用鼻内窥镜深入眶深部来取异物?他立马把这个想法告诉鼻科大夫,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和认可。
宋维贤记得手术是一个星期二的上午,他与鼻科大夫同台手术,没过多长时间,三块葵花籽大小的异物终于成功被取出,手术很成功。出院时,患者坚持要将这取出的异物带走,她说:“每次看到这个东西,就会想着同仁医院医生对我的恩德。”
眼科何雷书记说:“宋主任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患者极为负责,负责到什么程度?只要他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一定立刻去看病人,半分钟也不让病人等。”何书记回忆自己还是年轻大夫时,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宋主任总是亲临现场,“等着!我过来看看。”“这得请某某科帮忙,我来联系!”这些帮助,给后辈医生留下难忘的印象;这种精神,是后辈医生永远传承的榜样。
宋维贤教授还常说,就如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树叶,眼科患者也没有完全相同的病状。眼科疾病尽管可以分成几大类:青光眼、白内障、眼底病……但具体到每一个患者,情况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以对患者负责的原则,医生要灵活地因病施策,既不能千篇一律,也不能盲目创新,只能是不断摸索,反复试验,稳中求进。
秉持这样的创新理念,他曾研制出羟基磷灰石复合体充填材料,在相当时期内,广泛应用于眶壁骨折手术中,并获专利;参考色苷酸钠喷雾剂治疗过敏性鼻炎原理,提议研制色苷酸钠滴眼液,沿用至今……
疾病谱在变化
永远追随时代步伐
不止前行
一个卓越的医生,永远不会停止思考,时代在发展,病人需求在变化,医生总有下一个难关要攻克。
随着我国车辆的增多,交通事故伤也越来越多,颅眶面复合伤给医生带来新的挑战。由于创伤严重,往往涉及眼科、鼻科、神经外科、口腔科等多个科室。若各科分别手术,则多次麻醉,反复切开,患者将承受多次痛苦。因此,经常需要多科室联合手术。
宋维贤提议,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的诊治中心,避免出现临时请会诊或医护人员不容易凑齐的情况。他与当时神经外科、口腔科、鼻科相关人员共同向医院提出书面设想。在时任院长韩德民的大力支持下,2002年同仁医院颅面创伤诊治中心挂牌,设立专用病房。2005年,北京市卫生局发出红头文件,正式批准中心成立。
该中心使多科联合手术有了固定的模式,一次麻醉,切口共用,术前共同讨论手术方案,一气呵成,提高了手术效率和成功率。中心被2008年奥运会指定为服务单位。成立之初,常有外地单位来学习经验。
眼整形科李冬梅教授说,宋教授就像一根强有力的绳子把颅面创伤诊治中心凝聚在一起。每年夏天,他会组织大家一起郊游聚会,增进感情。她回忆每年与宋教授办全国眼整形美容进展学习班的情景,除了会议筹备工作中的事无巨细,他总是风趣幽默,有他在的地方笑声不断。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近年来,宋教授又积极致力于神经眼科的研究与探索,组织同道进行学术交流。为此,2017年荣获了全国神经眼科学组颁发的“神经眼科杰出贡献奖”。
敏锐的学术眼光,使他常能从生活中发现研究议题。如今“视频终端综合征”“低头族眼症”越来越多,宋教授四处宣讲,提醒人们注意高频蓝光对眼的损害。他一直坚信:“只要心里装着病人,就不能闲着,这是当医生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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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维贤:半世纪的光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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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但对于宋维贤教授来说, 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 越过山丘,眼前豁然开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跋涉半世纪,为光明引路,这条路上永无止境。